海报新闻记者 朱晓冲 首席记者 李子骄 报道
“这个人救了之后,可能也活不了。”
“顶多活两年。”
“顶多活五年。”
“顶多活八年。”
……
然而,出乎所有人的预料,这个名叫彭水林的人已经又活了二十一年。而他能活下来,每活一天,都在创造着医学和生命的奇迹。
事情的源头要追溯到2004年,3月份的一天,在深圳布吉街头,一场肇事车祸让彭水林当场失去了下半身,变成一个身高仅78厘米的“半截人”。
可他说:“人既然活着,就要有光,要有意义。”劫后余生,彭水林学习“轮椅舞”是意义,开便利店是意义,帮助和他一样的残疾人也是意义。“只要是能让自己和他人过得更好、更快乐的,都是意义。我已经失去了半截身体,不能让剩下的半截也废了。”
彭水林
从1米67到78厘米
“2004年3月9号,我被一台重型的泥货车撞了,肚脐以下全部撞成粉碎,只有右边大腿还剩一点点的皮肤连着。”再次讲起曾经的“噩梦”,彭水林已经云淡风轻,但在当时,每一位救护人员见到他后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。对于这种“拦腰撞断”的情况,医生们很少碰见过,现场可怕的景象甚至让久经考验的医护人员感到头皮发麻。
彭水林被火速抬上了救护车,然后立刻送往深圳布吉人民医院。经过六个多小时的抢救,他摆脱了生命危险。然而,保命的代价是巨大的:彭水林的下半身完全截肢,原本1米67的他,如今只剩下78厘米。“同时,这也不意味着我可以继续活下来,因为还要度过很多关口,比如感染、消化、心理等等。”
身体上的痛苦被彭水林一笔带过,他只是举了一个例子:自己曾经吃过的止痛片,一个胸膜炎患者只需吃上四分之一片,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上八个小时,而他一天需要吃十片。精神上的折磨更难以忍受,生性要强的彭水林不想成为家人的累赘,曾一度绝望轻生。妻儿理解他的痛苦,日夜无微不至地照顾他,甚至请来同样因车祸被截肢的“半截人”半丁来开导和鼓励他,这让他有了活下去的信念。“孩子还小,再加上妻子不离不弃,而且社会上的人也给予了我很多支持,不仅仅是经济上的,更多的是一种关爱。这让我想去回馈大家,觉得人还有活着的意义。”
彭水林
爸爸你没有腿了,我就是你的腿
在历经630余天的住院治疗后,彭水林最终于2005年12月19日出院并回到湖南老家生活。“当时我的儿子16岁,他跟我讲了一句话,说,爸爸你没有腿了,我就是你的腿。那个时候我想去哪里他都抱着我,一直在鼓励我。儿子还用第一个月打工赚的400元给我做了一辆小车,这样妻子就能推我出去。”
没过多久,当彭水林躺在床上的时候,身体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。“有了幻觉,感觉自己的肢体还存在,并且很痛,就像有小刀子在切我腿上的肉,用打火机在烧我的肉,痛不欲生。”
在一次采访中,儿子把父亲的痛苦讲述出来,寻求帮助,然后又带着父亲到北京求医。“医生在我的脊髓里面装了一个电刺激的装置,一个小小的薄片,解决了我疼痛的百分之九十以上。”为了能早日站起来,彭水林每天坚持锻炼身体,这时,儿子也会在一旁协助他举哑铃。
“从怀抱到轮椅,儿子的托举让我看到了人生更多的风景。”彭水林感慨。
彭水林与儿子(右)
世界以痛吻我,我却报之以歌
“咚”,左手的扶撑敲响着地面,“咚”,右手的扶撑交替前行,因为没有下半身,彭水林的每步前行都伴随着左右手这铿锵有力的两声“咚咚”。如果使用轮椅,他还会娴熟地用双手驱动轮子,身子慢慢往后仰,让轮椅转圈。身体的缺陷已然无法弥补,彭水林说,他能做的就是在精神上强大,去支撑家庭,支撑社会各界对他的关怀和抚慰。
2008年,在各类爱心人士的帮助下,彭水林开了一间便利店,店名就叫做“半截人”,他希望通过开店来补贴家用,证明自己。不仅如此,作为一个“过来人”,他还经常奔波于全国各地,帮助曾像他一样经受苦难的人走出阴影。“去年三月份,我到山东帮助了两个‘半截人’。一个是交通事故,车翻了之后把盆骨压碎了。一个是在钢厂上班,被一块钢板斩断了腰。他们没想到我会去,见到我之后特别高兴。”
彭水林去看望“病友”
“世界以痛吻我,我却报之以歌”,这或许是彭水林最最真实的生活写照。如今,64岁的他依然在靠“人工尿道”和“人工肛门”排泄,维持身体运转,身体状况也不算很稳定。他说,“活一天就要有一天的意义,我会一直致力于公益和助残,用半截人身活出半截人生,活出百分精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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