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辽宁省退役军人事务厅与辽宁省军区政治工作局联合出版的《致敬百位英雄——纪念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》一书中,收录着一篇题为《心中永藏不可磨灭的光环》的文章。那是革命老战士赵书田的自述,字里行间浸透着烽火岁月的赤诚,读来令人动容。怀着对老人深深的敬佩,8月1日这天,铁岭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团委“居家思政-红色实践团”项目组的“情系乡情”暑期“三下乡”实践团携手团西丰县委、地区武装部的同志们,一同来到老战士家中——为他送去慰问品,更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,向这位为家国浴血奋战过的英雄,致以最诚挚的节日问候与崇高敬意。
赵书田,1929年7月生于辽宁省黑山县。1948年入伍,1950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解放战争时期,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47军140师420团2营5连的战士,在连队先后担任副班长、班长、连队文书,曾亲历辽沈战役(隶属十纵队)、平津战役、宜沙战役、湘西剿匪战役。1950年,经五连副连长、副指导员介绍入党,三个月预备期满转正后,便随部队作为第一批志愿军入朝参战。因当时作战需要严格保密,老人至今说不清究竟是从哪片土地踏上了朝鲜战场,只记得一路枪林弹雨,自己是无数牺牲者中侥幸活下来的那一个。他胸前的9枚军功章,每一枚都沉甸甸的——那是用鲜血与烈火铸就的勋章,是属于一名战士最光荣的印记。
得知我们要来,老人早已拄着拐杖在门口等候。阳光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,那一道道沟壑里,仿佛藏着无数个惊心动魄的黎明与黄昏。见到我们一行,老人激动得有些颤抖,抬手便是一个标准的军力-那动作里,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刻在骨子里的红色记忆。他一个劲地往屋里让,刚坐下,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,那些沉睡在记忆深处的战争故事,如同被唤醒的星辰,在他眼中重新闪烁起光芒。
一、烽火淬炼的战术智慧——赵书田老人忆“打仗基本要领”
身经百战的赵书田老人,结合自己的战斗经验,为我们讲述了“打仗的基本要领”:
“我们和敌人作战的路数不一样。他们装备精良,有时来势凶猛,但我们有自己的作战智慧——得根据实际情况,看敌人的人数来定战术。敌人人多的时候,我们就用‘麻雀战术’:敌进我退,敌退我追,敌住我扰(敌人驻军时,我们用一个排或一个班去扰乱他们的驻地),敌疲我打—这都是毛主席总结的游击战法。
进攻分三步:第一步是‘接敌’;第二步,进攻时轻机枪、重机枪先开火,压制敌军火力;第三步就是冲锋。
步枪有‘三不打’:瞄不准不打,离得远不打,打了没功劳(打不中)不打。每一发子弹都要撂倒一个敌人,不能浪费,浪费子弹回去要挨批评。当时连长总‘吓唬’说:‘谁浪费子弹,下次上战场不给发枪。’
到了进攻的节骨眼,必须先用轻机枪、重机枪压制住对方火力。等时机差不多了,连长会喊‘准备手榴弹’。轻重机枪一停,每人掏出两颗手榴弹——左手持枪,右手扯掉弹盖,舔出引线,一甩投出去,随即卧倒。
紧接着,指导员仰着身子吹响两声冲锋号,连长猛地蹦起来喊:‘同志们,冲啊!’
要是敌人见状放下枪投降,那就不能再打了——放下枪,就是朋友。
说起来,打起仗来什么都顾不上怕,可打完仗往回走,心里头才后知后觉地发怵。这就是打仗的基本要领。”
二、奔袭中的“神军”传奇——平津战役与南下追击战记忆
[经过查阅文献整理:1948年秋,国民党华北“剿总司令”傅作义将其所指挥的60万军队部署在北平、天津、保定、唐山、张家口一带。为拖住并歼灭傅作义集团,中央军委命令东北野战军主力立即结束休整,迅速入关,与华北军区主力协同发起平津战役,由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、政治委员罗荣桓统一指挥。1949年1月10日,又决定以林彪、罗荣桓和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组成总前委,林彪为书记,统一领导夺取平、津和管理平、津、唐等地的一切工作。
从1948年11月23日开始,东北野战军夜行晓宿,挥师入关,与华北军区部队一道,完成对北平、天津、张家口之敌的战略包围和战役分割。北平、天津被围后,傅作义所部守军已陷于绝境。从1948年12月中旬起,林彪、罗荣桓、聂荣臻等与傅作义代表进行和谈。1949年1月14日,东北野战军对拒绝放下武器接受和平改编的天津守敌发起攻击,29小时胜利结束战斗。傅作义迫于解放军强大军事压力,最终选择站到人民一边,1月22日在《关于北平和平解决问题的协议》上签字。1月31日,人民解放军接管防务,北平和平解放。]
老人回忆了平津战役期间的经历:解放战争后期,东北野战军(后改称为第四野战军)承担南下作战的任务。我们经常用到歼灭战——就是把敌人整体消灭;还有集中优势兵力的攻坚战;以及阻击战——敌人从一侧逃窜时,我们在前方进行阻挡。其中最难打的是追击战,敌人逃跑,我们追击,难度确实很大。解放南方时,天气炎热,气温常达42度以上,我们东北兵很不适应。被我们打败的敌军开始撤退,他们用大车拉着物资逃跑,接到命令后,我们立刻展开追击。这过程异常艰难,但我们还是能追上:因为敌军的汽车只能走公路,而我们可以爬山过河,哪怕是没人走的路、没人过的河,我们也趟过去。齐腰深的河水,我们手拉手蹚过,节省了大量时间,得以赶到敌军前面。当时,过河时淹死的、爬山时摔死的、中暑热死的战士很多。我也曾中暑昏死过去,是被战友用人工呼吸救了回来。经过二十多天的奔袭,我们跑到了敌军前面,追击战又变成了阻击战。敌军汽车一开过,我们就立即交火,他们吓得纷纷投降,还说:“别打了,他们还是那个林彪的部队(东北野战军),简直是‘神军’,会‘驾云’,赶紧投降吧。”
后来北平城里出了件大事——傅作义将军带着部队起义了。后来新中国成立,傅将军还管起了水利,为国家修了不少大坝水库呢。”
三、绝境突围的智勇之光——湖南战场突围中的生死瞬间
当说起解放战争,赵爷爷语调高亢:“面对敌人的围追堵截,我曾用一个水壶吓走一群敌人,这就是军人在战争中的智慧。”
他回忆道:“战争是残酷的,胜败乃兵家常事,我们也有中敌人埋伏的时候。当时在湖南的一次战斗中,我们排(41人)执行接应护送子弹运输车的任务。那段路程将近五十里,走了约三十里地时,突然被国民党军队挡住去路。我们排迅速冲上山头占领制高点,可敌人从多个方向涌来,把我们包围在了山头上。排长当时说:‘同志们,突围吧!不突围,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。’
突围后,我们跑进了山里,却还是没能冲出去,只能硬打。我们在山头架起轻机枪——那枪站着、趴着都能打——对敌人展开轮番扫射。但这边打退一批,那边又冲上来,机枪射手累得吐了血。子弹打光了,负责带子弹的副班长在山下牺牲了。我当时是班长,为了不让武器落入敌人手中,赶紧让战友们把机枪埋了。另一挺机枪也坏了,没办法,只能继续突围,往山外跑,整个排就这样被打散了。
我手里拿着冲锋枪,突围时发现身后有七个敌人追过来。我不敢慢下来,一慢就会被追上,哪怕筋疲力尽也得咬牙跑。跑到树林里,我想转身用冲锋枪还击,可意外发生了——弹夹从枪膛里滑落,手里只剩一把‘空枪’。敌人在身后连开18枪都没打中我,我就一直蛇形奔跑。这时,后面有个敌人喊:‘别开枪!别开枪!咱们七个人把他活捉了,他跑不动了!’
当时每个战士都带了好几个弹夹,可我根本来不及换,只能接着跑。眼看他们越追越近,我突然摸到腰间还有两颗手榴弹(每人原本带四颗)。我立刻拔下一颗,用牙咬掉弹盖,舔出引线,再用嘴咬住引线,朝他们扔了过去。那七个人见状立刻卧倒,我趁他们停顿的工夫,加快脚步接着跑。跑出一里地左右,就听见‘砰’的一声,手榴弹爆炸了。我回头一看,追我的还是七个人,一个都没消灭。
我手里只剩最后一颗手榴弹了,一边跑一边想:要不就抱着这颗手榴弹冲过去,和他们同归于尽!可我还是又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投了出去。他们再次卧倒,我继续跑。跑出半里多地后,‘砰’的一声,第二颗手榴弹也爆炸了,可站起来追我的还是那七个人。
这时我已经心灰意冷,但绝不能当俘虏。我急中生智,摸了摸口袋,摸到一个水壶,里面还剩小半壶水。我心想:幸亏没喝完,不然这会儿连个能扔的东西都没有了。我赶紧把水壶朝他们扔了过去。敌人以为又是手榴弹,还是慢燃型的,得等好久才会炸,于是又立刻卧倒,迟迟不敢动。
就这一下,我争取到了宝贵的突围时间,趁机能甩开他们,跑出很远一段路,直到身后再没追兵。一直跑到天黑,我不小心掉进了一片坟地,一脚踩空,和死人并排趴在了一起。我发现这地方倒是个隐蔽的好地方,就把仅剩的弹夹装上膛,枪口对准洞口,准备生死一搏。
就这么等到天亮,也没见有人追过来。我爬出洞口时,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。我向坟里的死者告了别,就去找部队。回到部队报到时,连长一见我就惊呼:‘哎呀,你回来了!’我看见他们正在开烈士追悼会,名单上还有我的名字。我说:‘指导员,我不是烈士,我回来了。’指导员说:‘快把名字勾了!你怎么回来的?’
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跟指导员汇报了一遍。指导员说:‘七个草包,让你一个水壶就给懵了,你真是个英雄!’
我说:‘指导员,您是我的领导,我是您的兵,跟着部队这么多年,您该鼓励我、鞭策我,别表扬我。’当时我们排41人执行任务,最后好像回来了18个(老人记不太清了)。我很想念牺牲的战友,只能把悲痛化为力量,在后来的战斗中更要智勇双全,为他们报仇雪恨。”
四、一筐梨里的家国深情——抗美援朝见证的中朝情谊
抗美援朝时期,赵爷爷说起与一位朝鲜大娘(他口中的“妈妈”)因一筐梨结下的深厚情谊,那故事里的每一个细节,都浸透着跨越国界的温情与力量。
那时部队在朝鲜驻军许久,就住在这位朝鲜大娘家里。起初大家叫她“阿玛尼”,她却笑着摆手——原来她曾在中国生活多年,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,执意让大家叫她“妈妈”。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娘,丈夫早已不在,待战士们却亲如骨肉。后来部队接到转移命令,临行时,“妈妈”站在门口抹着眼泪,久久不肯转身。
谁也没想到,她竟四处打听部队的去向,独自一人顶着满满一筐梨——足有一百四十多个——徒步走了八天,硬是找到了我们的新驻地。指导员一眼认出她,红着眼眶喊:“妈妈,您可太辛苦了!”连长连忙招呼:“快进屋歇歇!”大家张罗着给她做了肉,可她一口没动,只把饭和肉往小战士手里塞,念叨着“你们年轻,多吃点才有力气打仗”。
我们留她住了七天,最后用军车送她回去,一天就到了她家门口。而那筐梨,我们每个战士分到一个,我们吃的是简单的梨吗?我们认为那不仅仅是一个梨,而是朝鲜母亲对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片火热的心啊(老人激动的哽咽眼眶泛红)!那是朝鲜母亲捧给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颗滚烫的心!
这让我们更加坚定了战斗的决心啊,尽管我的战友牺牲的太多了,不守护好这片土地上的亲人,不把美国鬼子打回去,誓不收兵。”
五、岁月深处的殷殷嘱托——老战士对后辈的期许与传承
立过很多战功的老人胸前只挂了一个军功章,和一枚党徽。他说:“我经历的战斗太多了,关于我的战功,我不愿意说太多,好汉不提当年勇”。在走访结束之前赵爷爷对我们叮嘱道:“你们现在都是校车接送,那个时候下雨天母亲做的鞋舍不得穿,光着脚走,挽起裤脚,脚经常被划出血,那个时代太难了。“
他凝视我们能说:“孩子们你们生在了新中国,长在红旗下,今后我们的重担卸下了,由你们担起来了,你们将来就是捍卫中国的新主人了,你们一定要珍惜我们这来之不易的新中国!”
这趟走访的意义远远超出了一次简单的慰问。那枚静静别在胸前的党徽,那颗承载着跨国深情的梨,那个在绝境中闪光的水壶,还有老人那句“你们是捍卫中国的新主人”,早已超越了故事本身——它们是历史的火种,照亮了我们这代人该走的路:懂得苦难才更珍惜安宁,铭记牺牲才更明白担当。所谓传承,大抵就是这样——让前辈用生命守护的“来之不易”,在我们手中,长成更坚实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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